邱德荣 | 招牌风波，问题真在招牌吗？

森州晏斗一间经营了六十多年的传统茶室，最近因为中文招牌收到市政厅的罚单，一下子成了茶余饭后的热门话题。很多人疑惑：几十年都没事，为什么今天突然出问题？过去可以，为什么现在不可以？这种追问在华社里不断出现，甚至夹杂着一丝无奈。但如果我们始终停留在“以前可以”的想法，就很容易忽略问题背后的复杂性。真正该问的是：为什么今天不行了？是谁推动了执法尺度的改变？

如果希望“过去可以、现在也可以、未来仍可行”，那么当局与业者各自又该做些什么，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样的争论？

这场招牌风波，其实并不是一桩孤立的执法行动，而是舆论和政治力量交织的结果。近来，一个名为Randuk的社交媒体页面不断转发Identiti Malaysia（简称IDENTITI）的贴文，几乎每一则都以“马来语被亵渎”为标题，专门拍摄、点名和举报全国各地中文或其他非马来语为主的招牌，尤其集中在森州的芙蓉和波德申。一次又一次的曝光，并不只是普通投诉，而是一种有策略的操作：在社交媒体制造声势，营造紧迫感，逼得执法机关不得不出手。

IDENTITI的逻辑围绕三个主轴。首先，他们强调宪法至上，第152条写明马来语是国语，所有公共和官方用途必须优先国语。其次，他们否认中文、印度文等是“国家身份”，认为这些文字占主位等同违宪。最后，他们反复提到“历史交换”：非马来群体的祖辈当年正是接受国语，才换取公民权，如今却把国语边缘化，这是不忠不义。

在这个框架里，他们进一步渲染“文化牺牲”的说法：马来人为了现代化和族群团结，放弃了延续七百年的爪夷文，改用拉丁字母（Rumi），这是一次巨大的让步；可即便如此，非马来群体还是“不愿”广泛使用国语，显得不尊重。这样的论述制造出鲜明对比：一方牺牲，另一方却没有应和。

而在华社眼里，一块经营数十年的招牌，不只是店铺的标识，更是社区的记忆与情感。六十年的茶室牌匾，是地方文化的见证。然而在IDENTITI的叙事下，“传统”不是理由。若真有保存价值，就必须依《国家遗产法》申请登记，否则就得拆掉或换掉。他们甚至建议，把这些老招牌送进博物馆，而不是继续挂在街头。

这股风向已经显露在官方态度上。森州教育局数日前甚至就对IDENTITI的举报做出正式回应，强调将对各源流学校的牌匾展开持续监督。这份回函是否释放了某种信号：过去的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，正在收窄，未来只会更严格。